成為比我們更好的大人

    一早，幾個小鬼就問起我何時要聊服貿的問題，我笑了笑，原來昨天回家都乖乖「做了功課」。

    國語上了一個段落，我要孩子們收起課本。問他們昨晚回去，是不是有先去瞭解大學生在抗議什麼？人人都說得出服貿，卻說不出服貿究竟是什麼。於是，我盡可能用他們能理解的方式，告訴他們簽下服貿的重要性，以及它可以帶來的利與弊。為了這利弊分析，我前一晚花了許多時間在閱讀資料，讀了協約內容，讀了正反方的評論，讀得眼都花了。

    我們在問答間，討論了未來中資進入的臺灣社會：從正方去理解就業機會增加的可能、提升競爭力、經濟利多等優勢；同時，也去設想反方對於市場排擠、陸人來台等擔憂及恐慌。

    正如我常告誡他們：在決定立場前，你必須先收集不同面向的資料。說真的，想要理解透徹對我都有難度，遑論這群小毛頭；所以，我告訴他們：無論支持與否，我們必須承認，簽下服貿，是一件攸關臺灣全體人民生活的重大決定。

    此時，下課鐘響。

    「如果你很想聽，你可以留下來聽老師說；如果你想下課休息，可以自己安靜離開沒關係。」一個小男孩看了一眼球場，下一秒，我心中感動的情緒高漲，沒有一個小孩離開，只是眼巴巴的等著我繼續往下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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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我將服貿簽訂的來龍去脈說給他們聽，回顧這麼重要的決定，我們的政府、朝野立委是如何看待的呢？執政黨對於資訊的不夠公開、不對稱，在野黨的無意義杯葛，導致審議效率低落，最後竟然在一片混亂中，讓這麼重要的決定草率通過。

    「老師，我們去校外教學！我們也來去抗議！」眼前群起激憤。我笑了笑，「說到這，你們覺得這次的抗議行為適當嗎？」我做了個小小民調，對於這場行動，支持與反對的聲音各占一半。

    我讓小鬼們自己發表為何支持或反對的看法：支持行動的人認為：事情已迫在眉睫、過去類似的合法遊行抗議無效，更重要的是，如果不是這樣的行動，今天也不會有這麼多人注意這件事；而反對的人則認為：這樣的破壞要由人民負擔損失、這是非法的抗議，其中最氣憤的答案，大概就是「這樣看起來很沒教養！」

    到這裡，我已經心中充滿感動，因為過程中，我只是一直丟出問題，是小鬼們在引導下，自己一步步釐清想法。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相處久了，心有靈犀，孩子總能像事前鋪梗套招似的，回答出我要的答案，然後讓我正反並陳的完整講述。

    最後，我要他們思考反對這場抗議的人，他們的理由有什麼共通性？不合法、沒教養，這些都是因為違反了「規範」，但違反規範就是錯的嗎？「不遵守法律是不理性的行為！」班上的小聰明提出評論。我反問：「守法就一定是理性的嗎？你們還記得白人曾對黑人訂過的『法律』嗎？理性嗎？」小孩開始如數家珍那些不理性的合法行為。我接著說：「如果大家都是乖寶寶，現在我們恐怕還在薙髮留辮呢！」「哈哈哈，還在清朝！」「是啊，國父如果守法，誰來推翻腐敗的滿清？如果二二八的抗爭分子只能守法，後人怎麼會注意到民主自由的重要？如果沒有野百合的壞學生，哪來台灣現在真正的民主自由？」

    我聲明我的個人想法（我常向孩子強調，如果是我個人想法，他們是可以挑戰我，或是不接受的）：無論這場抗議對不對，至少我個人認為他們的立意是好的，而且現在全臺灣都注意到這件事了！甚至連國外媒體都注意到了，對吧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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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，回到最重要的部分，關於這場爭議，政府應該做什麼？

    「總統應該出來說點話吧！」我沒想到小鬼立刻就說中我要的「是啊，無論抗議的人對不對，但是總統總要出來說點什麼吧？風波這麼大的人民抗議，他不出來解決一下嗎？」還有呢？現在民眾對服貿還是正反意見相左，政府應該怎麼做？「他們應該要讓人民更清楚知道服貿是什麼，印點什麼宣傳也好嘛！」「哇賽，你們是老師肚子裡的蛔蟲嗎？怎麼這麼聰明，馬上點出老師心想的。」

    是啊，無論支不支持服貿，讓人民清楚瞭解服貿內容，讓人民知道它可能帶來的影響及衝擊，這是政府責無旁貸的義務吧？

很抱歉，我們大人把這社會搞得這麼亂。但是你們可以做什麼呢？

  「我們也去抗議！」我似乎已經看到有布條在他們頭上了「哈，你們去抗議只會幫倒忙，知道為什麼嗎？」小女孩默默舉手了「因為我們會被說不好好讀書」「是啊，那些媒體可能還會說，大學生給你們做了錯誤示範，把你們帶壞了。」

「認真讀書！」「哈哈哈，這時候不用說這種標準答案。但認真讀書就一定可以公正不混亂社會？我以前遇到一堆教授，泛藍泛綠的，聊到政治就臉紅脖子粗的，難道他們都不認真讀書嗎？」

「學會分辨是非！」「沒錯，這就是老師想提醒你們的。還記得我們去年聊過的旺中案嗎？還有前幾天提到的置入性行銷。媒體的力量是很強大的，如果有一天，媒體大肆報導大便很好吃，把餐廳裡的大便料理拍得色香味俱全，然後記者吃得津津有味，再採訪民眾大排長龍，然後吃得眉開眼笑的樣子，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嗎？」「大家會排隊想吃大便！」「沒錯，你不要不相信，媒體的力量真的很可怕，它餵你吃霜淇淋你就吃霜淇淋，餵你吃雷神你就吃雷神，餵你吃大便你就……」「吃大便！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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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最後，我放了抗議事件後隔天的各大報頭版照片，要小鬼們比對不同家報社對於抗議事件的處理。從一起來找碴之中，他們也發現了平常我常跟他們提的媒體不中立。

    「如果，生活在臺灣的人們只剩下藍綠兩種顏色，而且只選擇自己喜歡的顏色看，只聽自己想聽的，不接受其他不同立場的聲音，會發生什麼事？」

    「誤會」「衝突」「打起來！」

    「是啊，很多大人都被洗腦了，甚至老師今天跟你們說這些，一定有爸媽會說：『你們老師一定是民進黨的』，但我要澄清：我什麼黨都不是，我相信就事論事。除了藍綠，這世界應該還有很多顏色。」「我喜歡紅色」「彩虹色！」揚揚先生高舉雙手。

    如果你們能瞭解，就要學會分辨所聽到的資訊，在做出判斷前先去收集不同意見的聲音，接著才做出自己的判斷。學會包容不同的聲音，學會接納跟理解，不要隨意跟著媒體謾罵、相互指責，我們的臺灣才有改變的可能；等到你們拿到選票的那一天，等你們成為大人的那一天，

    希望你們會成為比我們更好的大人。